闪电的惨白凶猛的撕裂沉夜!
凝固的墨色深渊被彻底撕碎,凹凸嶙峋的巨岩爪痕,蜷缩凹坑的巨大枯骨,岩隙深处那点被无形隔开的幽红,瘫软在地的周无痕,连同莫老头那张凝固在刺目电光下的油污老脸——瞬间暴露在绝对、凄厉的光明之下!
光!强光!毁灭性的视觉冲击如同钢针狠狠扎入眼球!
莫老头凝固在电光中的侧脸,每一道被油污填塞的沟壑、每一粒嵌在油腻乱发里的黑色污垢,都在这一刹那被映照得纤毫毕现,如同曝晒在烈日下的干尸!他微微咧开、露出豁牙的嘴角似乎还残余着半丝未褪尽的含混嘲弄,可那双浑浊的老眼深处——
嘶啦!
一股比万年寒渊更深沉、比星海死寂更纯粹的无边戾气,如同沉睡地心的冰核被天雷悍然劈开!瞬间炸裂、翻涌、吞噬掉那浑浊表象下最后一丝“人”的痕迹!瞳孔中的浑浊彻底消失,只剩下两点冻结了宇宙真空的、绝对死寂的……虚无黑点!
那黑点,没有情绪,没有温度,唯有最纯粹的、对惊扰其“安眠”者的……灭绝意志!
电光落尽!沉重的黑暗如同亿万斤铅块轰然砸落,重新吞没深渊巨口。
就在这光暗逆转的极限瞬间!
嗷——!!
一声疯狂到灵魂震裂的惨嚎!不是周无痕,更非莫老头!
是那凹坑里如同化石的巨型枯骨!
惨白的电光仿佛点燃了它早已枯寂亿万载的残骸核心!那副巨大的、覆盖着矿物污垢、早已与岩石同化的骨骼,竟在雷煞余威尚未散尽时,开始剧烈震颤!如同被无形的恐怖巨手攥住,狠命摇晃!灰白的骨片缝隙间爆开无数细密的裂纹!厚积的矿物污垢疯狂剥落!一股比之前喷涌滴落的污血气息浓烈百倍、粘稠混乱如同噩梦实体化的暴戾邪气,从它每一道骨缝中猛烈喷薄出来!
它那扭曲断裂的巨大扁平臂骨猛地向上挣起!断裂的骨茬在黑暗中刮擦出刺耳的嘶响!粘稠如沥青的黑紫色污血如同溃堤般从断裂口喷射而出!那滴落了不知多少万年污血的断骨豁口深处,一点凝聚了它最后残余所有混乱毁灭意志、猩红如烙铁般的“髓核”印记……如同一只疯狂睁开的独眼……悍然浮现!对准的方向——赫然是离它最近、散发着鲜活生命气息的周无痕!
贪婪!毁灭!吞尽一切生命精粹的饥渴!凝练到极致的污血冲击混合着混乱髓核印记的光芒,瞬间锁定周无痕如同锁定血食的目标!这冲击速度远超啸风风煞!带着法则层面的侵蚀与剥夺!无法阻挡!无法闪避!
周无痕瘫在冰冷的石地上,混沌漩涡沉寂,暗红烙印冰封,连痉挛抽搐的力气都已耗尽。枯骨暴起!污血髓核猩芒扑面!死亡的气息将他彻底包裹!他本能地想要蜷缩,想要闭眼,可眼皮沉重如铅,只能空洞地“看”着那片凝聚了死意与混乱的血腥光幕……当头罩下!
结束了吗?
就在那粘稠污血与混乱髓核光芒即将触及周无痕眉心的刹那!
莫老头那只刚刚在巨大枯骨臂骨上……狠狠擦拭过油污血垢的脏污袖口!
那处被他用力摩擦过的灰白枯骨臂骨表面!
一道被厚厚油腻污垢、凝固血痂、乃至周无痕烙印残余高温浸染覆盖的……深黑擦痕!
毫无征兆地……
嗡——!
亮了!
那道由油污、血垢、残留熔岩余烬强行“涂鸦”成的深黑擦痕,骤然爆发出一种纯粹到极致、仿佛能湮灭万色光源的……幽邃至暗!
暗!极致的暗!深黑擦痕爆发的幽光并非扩散的光线,而是瞬间坍缩、吞噬掉周围一切的“光”的概念!在粘稠污血猩芒即将吞噬周无痕的前一刹,这道突兀激活的幽暗擦痕骤然扩张!如同深渊巨口反向张开!精准无比地吞没了枯骨断臂处迸射的所有污血光流!
嗤嗤嗤——!
粘稠污血、混乱髓核印记的光芒撞击在这片骤然显现的至暗“屏障”上,发出极其刺耳的、如同强酸腐蚀金属的疯狂尖叫!粘稠的血浆在接触幽暗屏障的瞬间便如同热蜡般滋滋融化、蒸发!那混乱猩红的髓核光芒更是如同暴露在烈日下的雪片,疯狂黯淡、分解、消散!
污秽的力量如同泼入黑洞的沸水,连一丝涟漪都未能激起,便被那深黑油污构成的屏障强行抹除!
“吼——!”
枯骨头颅内爆发出半声更加凄厉扭曲、仿佛被彻底剥夺了最后依凭的魂灵哀嚎!巨大的骸骨剧烈地摇晃了一下,断裂臂骨边缘喷涌的污血瞬间枯竭!那点猩红的髓核印记剧烈闪烁了几下,随即如同熄灭的炭火,黯然消隐,彻底沉入骨缝深处,再无动静。
一击被断!枯骨身上喷薄的暴戾邪气如同被戳破的皮囊,瞬间垮塌!巨大的骨架发出密集的、令人牙酸的“咔嚓”声,缓缓瘫回凹坑,比之前更加死寂,仿佛刚才那恐怖的爆发彻底耗尽了它存在亿万年积聚的最后一点残渣。
深渊重归死寂。唯有莫老头那道由污垢构成的“符痕”爆发的极致幽光屏障,仍在枯骨断臂前无声吞噬着最后一点残余能量冲击,散发着令人心悸的至暗。
莫老头那双彻底化作冰封虚无的黑瞳里,那点炸裂的戾气已然平复。他毫无表情地扭过头,浑浊的目光从瘫软在地的周无痕身上一扫而过,随即落回那彻底沉寂的巨大枯骨上,尤其是刚刚爆发幽暗符印的位置。油污覆盖的嘴角极其缓慢地撇了一下,像是在检查一件勉强完工的粗劣活计,最终含糊地嘟囔了一句:
“啧……补补缝……凑合吧……”
话音刚启——
轰!轰!轰!
一连串沉闷、带着地脉震荡余波的地鸣,隐隐从深渊之外、枯骨断臂指向的那个方位——荒原更深处那片如同无数巨兽肋骨拱卫的幽暗岩窟群——遥遥传来!如同沉睡的巨兽被惊醒后不满的捶胸!那地鸣中裹挟的、与枯骨断臂深处髓核印记同源的腐朽死气,瞬间浓郁了数倍,仿佛有无数双冰冷的骸骨之手正尝试撕开地壳!
死寂的黑暗深处,仿佛有无形的声音在疯狂凝聚、回响,虽无声波,却如同冰冷的针扎入感知:
亵渎——!
荒骨圣地!
血食——!
杀机!如同决堤的血海,瞬间淹没了整条枯骨渊缝!锁定的核心……正是莫老头和他脚边那一点生机!
浑浊的老眼深处,那两点死寂的虚无没有丝毫波动。只有他那只枯黑如同老树根的手,极其缓慢地从破袍袖口里抬了起来,屈起一根沾满油腻污垢的小指,极其随意地……朝着深渊裂缝入口的方向……虚弹了一下!
仿佛在驱赶……几只聒噪的苍蝇!
……
悬空神峰。寒髓晶界。
落凝雪的身影在无数幽蓝冰晶流转的折射通道内疾行。冰魄心诀运转至冰核最深处,强压着识海深处因那场伏杀和圣谕压制而翻涌不休的焚世寒焰。每一次足尖在剔透冰晶上点落,激起的细微涟漪都带着一种刀锋破冰般的锐利冷意。
前方便是通往“止戈殿”侧殿秘境的冰旋回廊。通体由万载寒玉雕琢的回廊门楣上,古老的“净尘步虚”四个寒星符文,在幽蓝晶光照耀下流转着不可亵渎的威严。
可就在她的冰影即将掠过这道象征着至高纯净与秩序的门楣前——
嗤!
一道极其细微、却带着粘稠腐蚀异感的、极其凝练的源质恶念,如同穿过无尽时空阻隔的毒蛇,瞬间刺入了她冰魄凝淬的浩渺感知!
来源……沉星荒原!方向……枯骨深渊!
那气息——正是她在那三具诡异骨奴身上感应到的、被那混沌漩涡强行“标注”出的深渊腐化核心!而且……比之前强烈了百倍!如同沉寂万载的瘟疫之源被蛮横撕开了封印!
识海深处冰封的火山轰然震动!落凝雪疾行的身影猛然顿在回廊入口,掀起一片刺骨冰雾!那双冰封的深眸第一次掠过剧烈震荡!枯骨深渊的爆发?那些荒骨族的爪牙?!还是……是那神秘老者终于彻底撕开了伪装?!不!那爆发的气息中……似乎还混杂着另一种……无法理解的、粘稠混沌却又强行抹除污秽的…诡异力量残留?!
圣谕的压制!补天阁高层的讳莫如深!深渊污染源的大规模爆发!枯骨深渊中那远超情报预估的诡异存在!还有那团神秘腐烂油污般的气息……
千头万绪的冰冷线索如同被骤然投入熔炉的冰渣,在她强行压制愤怒的冰魄深处疯狂翻搅、对撞、沸腾!一个冰冷的、足以颠覆过往所有认知的可怕猜想,如同幽深的毒龙,瞬间探出了狰狞的头颅——这一切!绝非偶然!这背后……必定有一只巨大的、操弄棋局的黑手!在推动着深渊污染侵蚀源界的恐怖进程!
而补天阁……在这张巨大的黑网之中……究竟是执棋者?还是……被蒙蔽的棋子?!
悬空神峰?庇护人族的圣地?
一丝极其冰冷、甚至带着一丝自嘲意味的裂纹,在她冰魄的绝对封层上,无声蔓延开来。冰封的眼底深处,屈辱、杀意、信念的动摇被强行熔炼压缩,最终淬炼成一片前所未有的、洞察与决绝交织的……绝对深寒!
她需要……真相!不惜一切代价!
悬空神峰不能信!圣谕不可全倚!
悬停的身影不再迟疑,化作一道比之前更加飘忽、更加内敛的淡薄冰痕,没有踏入通往止戈殿的冰旋回廊,而是折向……峰体深处那被列为最高禁忌的【晦明卷海】所在!那座收纳着补天阁自太初劫难以来所有绝密禁忌记载的古老冰塔!她要亲自……掀开那尘封的封印!
身影没入峰体内部更深的幽蓝暗影之中。
……
枯骨渊缝。死寂如坟。
莫老头虚弹小指的动作落下。无声无息。仿佛真的只是驱赶了一次并不存在的蝇虫。但就在他指尖完全垂落的瞬间——
嗡!
一道肉眼根本无法察觉、唯有神识层面能感应到的、极其微弱的空间震荡波纹,如同投入古井的石子泛起的最后一圈涟漪,悄然扩散开去,瞬间覆盖了整片枯骨深渊入口区域,形成一层薄如蝉翼的“模糊”屏障。
这道屏障并非防御,更像是一种……混淆感知的“雾”。
效果立竿见影。
那从荒原深处岩窟群滚滚袭来的地鸣死气冲击,如同狂飙的魔龙瞬间撞入了这片“薄雾”,原本凌厉无匹的锁定之力瞬间如同陷入粘稠的泥沼,变得混乱、模糊、失去了精准的目标方位!汹涌的死气在深渊入口外如同无头苍蝇般狂乱盘旋、嘶嚎,却再也无法精准轰入这片裂缝内部!
杀机尚存,却被硬生生迟滞在了门外!
莫老头浑浊的老眼深处那两点虚无沉寂了下去,重新被浑浊的油污覆盖。他低头,目光随意地扫过自己那只枯黑的手掌,又瞥了瞥旁边瘫着如同一滩烂泥、气息微弱似风中残烛的周无痕。
“哼……不中用的废物点心……”
含混沙哑的嘟囔声在死寂的渊缝里显得格外清晰。语气中带着一种如同处理垃圾时沾了手的嫌弃。
他似乎想了想,枯柴般的左手极其不耐烦地伸向自己那破得能看见肮脏毛毡底衬的烂袍襟深处,一通摸索。油污包裹的指头在里面掏摸了半晌,捏出来一个黑乎乎、扁平的物件。那东西似乎原本是块烤糊后干缩发硬的薄肉干,不知被他在油腻脏污的衣袍里揣了多久,边缘被磨得圆润,表面糊满了厚厚一层黑得发亮的油脂和老垢,凝结的汗碱和毛发碎屑层层叠叠,散发出一股令人作呕的混合恶臭。
这玩意儿别说吃了,光是看上一眼就足以让肠胃翻江倒海。
莫老头捏着这块“极品”,浑浊的老眼瞥着气息奄奄的周无痕,似乎在做最后的“施舍”判定。几息之后,他喉咙里发出一声含糊的、如同痰堵的“呃——噗!”的怪音,抓着那块污黑油腻扁肉的手极其随意地向前一抛——
那黑疙瘩划过一道短促的抛物线,“啪嗒”一声,带着一声沉闷粘腻的响动,精准无比地砸在了周无痕无力摊开的、沾满血泥冰尘的脸颊上!
粘稠的油垢和恶臭瞬间糊满了他的半张脸!
混沌漩涡沉寂。暗红烙印冰封。周无痕甚至连屈辱的意念都已被剧痛和虚弱彻底碾碎,连转动眼珠避开这污秽油腻的力气都没有了。只剩半张沾染污秽、在惨淡光线里麻木如同死灰的脸。
做完这一切,莫老头像是了却了一桩天大麻烦,浑浊的视线毫无感情地在瘫软的周无痕和那具巨大枯骨上扫过,最终落回深渊入口那片被他“迟滞”的翻腾混乱死气方向。
油污遮盖的嘴角再次向下一咧,露出几颗黑黄的豁牙,挤出一个扭曲而混沌的笑。浑浊的瞳仁深处,一点极其深邃、仿佛穿透了无尽时空尘埃的疲倦,如同沉入泥沼的最后一颗石砾,悄无声息地湮灭。
他不再理会这深渊里的一切。佝偻的身体如同失去支撑的朽木,缓缓转了过去。一只趿拉着破烂草鞋的枯瘦脚掌,极其缓慢地、深一脚浅一脚地……踏出第一步。破旧油腻的袍子在阴冷的风里拖过冻土,仿佛一个蹒跚于垃圾场中的、行将就木的枯槁孤魂,朝着枯骨渊缝那唯一散发着荒原腥风的出口……步履瞒珊地…走去。
粘稠凝固的油脂随着他的步子在地上拖出断续滑腻的污痕。